燃次元（ID：chaintruth）原創
作者丨謝中秀 馬舒葉李 欣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編輯丨謝中秀
“領英徹底退出中國，也算意料之中了。”
5月9日，領英發布公告，宣布中國的本土化求職平臺“領英職場”將于2023年8月9日起正式停止服務。看到公告后，有用戶對燃次元如此表述。
實際如此，在更多用戶心中，自從“那次改版”后，領英中國其實就已經“半入土了”。
用戶口中的“那次改版”即2021年10月，領英中國砍掉了平臺原創內容的發布與互動功能，從職場社交平臺，徹底變成一個單純的招聘軟件。
而這，曾經是領英最吸引用戶的功能。某外企員工向燃次元表示，“我身邊的人用領英，主要是使用它的學習功能。這個功能2021年被下了，之后就用得少了。”
伴隨著“領英職場”的關閉，裁員也迅速到來。5月9日，一位領英中國員工告訴燃次元，就在今天（5月9日），她所在的領英招聘部門被通知全線裁撤，只剩一人。
根據領英公告，未來，領英將繼續在中國市場開展業務，包括通過領英人才和營銷解決方案，以及今年晚些時候即將落地中國內地的領英學習解決方案，持續支持中國企業的全球化發展。
過渡期間，領英也將為用戶提供支持，包括提供如何下載“領英職場”個人賬號數據等幫助信息。
如此觀之，領英并未完全撤離中國，但接下來的業務應該更偏向于To B，做企業服務，C端個人服務所剩無幾。
圖/2021年12月-2023年3月領英APP月活躍人數情況
來源/易觀千帆 燃次元截圖
對于關停業務的原因，領英在公告中表示，“盡管我們在過去一年中取得了初步進展，但‘領英職場’始終面臨著日趨激烈的市場競爭和宏觀經濟環境帶來的挑戰。”
只是領英中國競爭無力，似乎早有跡象。
公開消息顯示，LinkedIn（領英）是一家全球領先的職場社交平臺，創建于2003年，總部位于美國硅谷，2014年領英進入中國，也曾成為職場人，尤其是外企青睞的職場平臺。
但2021年開始，領英中國壞消息不斷。2021年3月，領英停止中國境內的新用戶注冊；2021年10月，領英又切斷了平臺原創內容的發布與互動功能。
在業務摸索上，領英中國也未摸到明路，2015年推出的中國本土化平臺赤兔，于2019年關閉，2021年再推出“領英職場”，如今也面臨關閉。
“領英中國敗退兩大原因，一個是團隊路線之爭，一個是產品落后時代。”互聯網觀察家丁道師直言，在本土化及用戶定位上，領英內部判斷并不一致，同時，領英賬戶注冊繁瑣，交互體驗差，頁面設計感缺乏等問題仍然突出，并不符合中國用戶的使用習慣。
更何況，“中國互聯網社交平臺已經進入高度白熱化，領英的對手不管從理念還是產品來看，都比它領先一個時代。”丁道師直言。
此外，時代似乎也注定了領英中國的敗局。
曾經，外企是就業市場的香餑餑，但如今互聯網、金融才是大眾就業的優先選擇。在《誰還去外企？》一文中，就有外企員工向燃次元表示，20年前的外企，如松下，一位普通員工的月薪就已經高達3000元了，可是20年過去了，現在還以5000元的月薪招聘。
內因、外因，諸多因素影響之下，領英中國逐步走向敗退，似乎也已注定。
一場無人意外的退出
“領英徹底退出中國，也算意料之中了。”領英的忠實用戶穆穆向燃次元直言。
早在2015年，穆穆就開通了領英賬號，2019年，穆穆回國，也順理成章將領英美國版切換成中國版。5月9日，穆穆聽到領英關閉“領英職場”，某種程度上已經退出中國的消息時，并不感到意外。
“國內的領英和國外版完全沒法比。”穆穆直言。
在國外，她能用領英和頭部企業的獵頭交流，但是在國內，打開領英，蹦出消息提示的大都是“小公司的HR或者獵頭”，而她想進入的大型外企公司大都偏向通過微信內推完成招聘，這讓穆穆感到“還不如獵聘好用”。
而在國外定位職場互動線上平臺的領英，在國內也似乎“變了味”。
“在美國，我能和領英好友交流工作日常，甚至接受采訪，社群氛圍活躍。而到了國內，加的好友永遠靜靜躺在列表里。”穆穆無奈地吐槽。
目前在澳洲某外企工作的張成，也對領英告別中國的消息并不意外。
“畢竟領英中國版做成這樣，早該退出了。”張成告訴燃次元。作為領英的用戶，對于領英關閉中國主要業務，張成有一些短暫的遺憾，但對于領英的退出，并沒有太多驚訝。
此前張成曾經多次試圖通過領英尋找國內的工作機會，但卻“沒有成功過”，可切換到國外，就“一周拿了2個offer”。隨后張成推測，這可能與領英幾年前關閉了國內端口有關，“可以說領英退出中國是早有行跡，畢竟如果珍惜中國市場，怎么會不用心去運營呢？”
圖/領英關閉“領英職場”的通知
來源/領英官方微信公眾號、領英官方微博 燃次元截圖
除了穆穆、張成們失望之下的“意料之內”，也有部分領英用戶對領英告別中國感到“心痛到無法接受”。
“一大早就被領英退出中國的消息刷屏了。”阿云告訴燃次元，雖然近期關于硅谷科技公司的裁員消息屢見不鮮，但聽到自己每天使用的工具突然退出，她除了錯愕就是難以接受。
“作為一名普通用戶，我既是求職者也是招聘者，16年職業生涯，我經歷了三家外企，領英幫助我和我的團隊招聘了無數優秀的人才，我自己兩次跳槽也是領英連接給我的機會。”阿云感慨道，雖然國內亦有其他諸多平臺，“但高端國際化人才還是得領英。”
領英這樣一個雇主信任、求職者也信任的平臺退出之后，作為HR，她很難再找到這樣一個“應聘者如此高質”的平臺，阿云補充道。
有人“意料之中”，有人心痛遺憾，對于領英職場擬停止服務，其使用者們的心情或許頗為復雜。
而“領英職場”停止服務，影響的不只是使用者，還有領英中國的員工。
5月9日，領英官方微博發布的另一則通知顯示，受業務調整影響，中國團隊的規模也將有所縮減；領英將停止在中國設立產品和工程團隊，以及縮減職能、業務和營銷部門的崗位。
在小紅書平臺，有用戶透露，領英中國產品、研發、支持部分全部裁撤，只留100多人的海外銷售團隊，“今天已經開始簽協議了，賠償方案2N+3。”另也有消息表示，“賠償方案為2N+2。”
對于賠償方案，燃次元接觸到的領英中國員工未透露詳情，但有員工表示，領英的“賠償條件優厚”，員工們能夠拿到遠比一般互聯網企業更多的賠償金額。
只是無論具體補償如何，裁員已是事實。前文提及領英員工表示，自己也在裁員之列，但在迅速接受現實后，很快就開始幫助產研部門的同事尋找外部機會。
誰還在用領英？
領英敗走中國，早有痕跡。
“那次改版，仿佛已經預示了如今的這場大撤退。”十年老用戶Linda對燃次元表示。
另一名老用戶宋玉則直言，經過改版后，領英中國其實就已經“半入土了”。
老用戶們口中的“那次改版”，發生在2021年10月。彼時，領英中國宣布“將專注于提供‘連接職業機會’的價值，不再涵蓋用戶原創內容的發布與互動功能。”簡言之，領英砍掉了職場社交的功能，變成了一個單純的招聘軟件。
這次改版，令Linda大失所望，“幾乎是一夜間，所有互動功能都下架了。無法發帖、瀏覽別人的帖子，連接感一下子就消失了，特別不習慣。“
老用戶Amy也向燃次元表示，“改版之后，海外獵頭依然可以找到我們這些求職者，但我們無法看到海外人的簡歷和profile，也無法看到非聯系人了，這對于一些剛入職場，想要擴大人脈、了解行業的新人而言，的確非常不友好。”
除了職場新人外，對于部分外貿行業從業者而言，領英也不再是最優選擇。
此前工作內容更偏向于marketing的鄧潔向燃次元表示，她的許多客戶，“特別是那些海外、更local的客戶”都是通過領英發掘到的，“不只有我，外貿行業的人應該都會從領英這個途徑尋找海外客戶，但領英改版后networking功能消失，這條原本很便捷的路被切斷了”。
2021年12月，鄧潔徹底卸載了領英職場，轉頭去了國際版領英APP，“領英職場變得和獵聘這種求職軟件沒什么區別了。”鄧潔表示。
那次改版后，宋玉也開始逐步放棄領英，“改版后的領英職場更像是一個單純的求職軟件，但領英已經給我一份工作了，我沒什么求職的需求所以就不刷領英了。”
可僅作為一款求職軟件而言，領英職場也沒有突出的核心競爭力。
據Linda觀察，近一兩年，領英職場求職功能中的崗位更新速度明顯慢了很多，“整體有點雞肋。“
近些年，從事互聯網運營工作的小聽只打開過兩次領英，“一次是2021年，一次是上個月。”
小聽告訴燃次元，“單作為一款求職軟件而言，領英職場的頁面設計很差，其次，領英在崗位推薦上不夠精準，無法根據我的標簽推薦合適我的崗位，作為求職軟件來說，用戶體驗并不好，還不如大眾經常使用的那幾個APP。”
圖/微博熱搜網友評論（左）小紅書網友評論（右）
來源/燃次元截圖
除了上述槽點外，Linda還向燃次元提到，領英的“殺豬盤”也格外多。
以往使用領英的用戶，大多會通過更新自身在線簡歷和動態，再依托領英所主打的社交概念，從而實現同行交流、互相背書、打造個人IP的目的。此種邏輯下，大多數求職者和雇主，都會給與對方極大的信任。
而圍繞著這種“信任感”，殺豬盤也開始盤踞領英。在小紅書上有不少領英用戶發帖質疑，殺豬盤簡直稱霸領英。
Linda就說道，“我身邊使用領英的女性朋友們，幾乎都收到過殺豬盤的騷擾。”Linda舉例道，“在伊拉克駐扎的美國大兵、自稱WHO專家的老頭、歐洲企業的高管等，在領英我都遇到過。”
甚至在改版后，也仍有不少殺豬盤選擇通過郵件給Linda發消息，并表示自己是從領英上得到郵箱號的。
喪失的社交屬性，無突出優勢的招聘服務，直接將領英職場置于了一個尷尬的位置，用戶出走也成了必然。
從領英流失掉的老用戶，逐步被分流到了獵聘、智聯招聘、BOSS直聘、脈脈等招聘軟件中。
在宋玉眼里，脈脈就像是領英的替代品，“我也不會通過脈脈找工作，但是我經常會刷‘職言’這個板塊，主要是想看看行業里面人都在聊些什么。”
近些年，Linda依然是領英職場的用戶，但也逐步成為了獵聘、BOSS直聘的用戶，她向燃次元指出，“國內這些軟件現在是越來越卷了，除了求職這個功能外，還有更多交流、付費培訓的內容，雖然實質內容做的也一般，但是體驗感確實會更好。”
被“圍獵”的領英
長于外企職場的領英中國，將自己圈在了一小片土地上。
“雖然領英主做外企職場，跟我們很對口，但無論如何，它的用戶都太少了。”阿火直言。
5月9日，燃次元在易觀千帆網站也看到，2023年3月，領英APP為95.96萬人，在職場賽道，不及前程無憂的1845.98萬人，也不及BOSS直聘的1728.45萬人和智聯招聘的1082.29萬人。
拉長時間軸來看，2021年12月-2023年3月，領英APP月活躍人數也僅在80-100萬波動，表現平平。
圖/職場APP月活躍人數對比
來源/易觀千帆，燃次元截圖
另一名外企員工菲菲也說道，“我們現在是什么平臺都用，領英也不再優先了。但是建議也問問上海、北京的外企員工，尤其是上海，因為上海的外企比較多，領英的平臺調性也更適合上海的高端、精英的氣質。我在廣州，本土化比較深。”
但易觀千帆數據顯示，在領英用戶地域數據中，來自廣東省的用戶占比最高，達13.92%，其次為江蘇省和浙江省，上海市僅位列第五，占比5.98%。
領英限定狹窄，而在領英周圍，還有各類職場、招聘平臺云集。
其中脈脈是最多被提及的那一個。2013年脈脈成立，多個報道表示，脈脈一開始對標的就是LinkedIn，2018年脈脈對外發布C輪7500萬美元時，也曾提出三個企業愿景，包括：讓用戶每次打開脈脈都有價值、幫助職場人提升社會經濟地位、構建中國社會商業信用體系。
這與領英“相信領英中國的一站式社交化職業發展平臺能為中國職場人在不同的發展階段提供更豐富和全面的價值，最終幫助他們成為更好的自己，連接無限機會”的表態類似。
如今，脈脈成為互聯網人活躍的職場交流平臺，易觀千帆數據顯示，2023年3月，脈脈月活躍人數為332.12萬人，雖然較曾經的高位，2019年3月活躍人數871.41萬人相去不少，但較領英的95.96萬人略高。
在招聘賽道，還有前程無憂、BOSS直聘、智聯招聘、獵聘、拉勾招聘等一眾APP搶奪市場。
“某種意義上來說，BOSS直聘成功的原因，就是領英敗退的癥結。”丁道師直言，“BOSS直聘一開始就抓住了社交招聘的核心，第一移動端（手機版本為核心），第二社交（上來就開聊）。反觀領英，都已經2021年了，還在用傳統的郵箱搞社交。”
網絡招聘在中國發展數年，也在不斷變化和迭代，從網頁到移動端APP，如今已有直播、元宇宙等多種形式。
近兩三年，直播招聘成為網絡招聘的重要方式，快手等直播、短視頻平臺也成為招聘的渠道。各招聘平臺也在積極跟上這一不乏，2020年和2021年，前程無憂、智聯招聘先后上線招聘直播功能，2022年趕集直招也推出直播招聘。
步伐緩慢的領英中國，難免被拋在時代浪潮之后。
資料顯示，前領英中國總裁沈博陽曾表示，“2014年領英剛創立的時候，沈南鵬問我，你覺得領英App最需要的功能是什么？我說需要支持手機號注冊。”而實現這一功能，領英花了兩年。
跟不上時代的步伐，無法貼合中國用戶的使用習慣，領英難免水土不服，行路不順。
更何況，市場環境也在變化。領英中國所擅長的外企人才領域，不再是大眾選擇的香餑餑。
獵聘研究院發布的《2022年度就業趨勢數據報告》顯示，2022年度招聘需求最多的十大行業分別是IT互聯網、汽車制造、專業服務、消費品、通信半導體、廣告傳媒、房地產、醫療健康、能源化工、交通物流等行業。
艾瑞咨詢發布的《2023年中國網絡招聘市場發展研究報告》也指出，2021-2025年，互聯網營銷師、企業合規師、人工智能訓練師等20種新職業人才缺口接近1.2億；新能源汽車、集成電路等為代表的新經濟領域的人才需求增幅較大，碳中和行業職位增長296.9%。
“以前大家求職可能會優先在領英平臺上看，因為領英上的雇主相對較好。但這兩年，尤其是疫情之后，大家都不限平臺了，各個平臺都在用。”菲菲直言。
身處時代浪潮之中，又競爭激烈，自身還問題頻頻，領英中國行路不順已是意料之中。只是，被裁的員工何去何從，仍有使用需求的用戶又遷徙到哪里，又是另外的問題。
*文中穆穆、張成、阿云、Linda、宋玉、Amy、鄧潔、小聽、菲菲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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