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湘都市報·華聲在線全媒體記者 黃亞蘋 圖/視頻 全媒體記者 何佳潔
穿越湘春路的熱鬧喧囂，拐進幽深的湘春巷，一家名為吧赫西點的面包店映入眼簾。時值中午，面包的香氣也順著門縫從店里飄出。推門而入，不足20平方米的小店站滿了人，與僻靜的街道形成了鮮明對比。
11年來，由德國人吳正榮開設的這家吧赫西點因招收聽障人士為面包學徒廣為人知。一天天，一年年，平價、零添加的面包滿足了顧客的味蕾，而它們背后的愛心故事也溫暖了眾人。多年來，小小面包店的愛心故事曾被三湘都市報多次報道。
4月18日，吳正榮告訴三湘都市報記者，目前，面包店客流穩定，“我和妻子即將回國，這家店將交給下一位店主經營，他也是一個德國人。”
小巷里有家“無聲”面包店
4月18日13時，三湘都市報記者來到吧赫西點。即便是工作日的中午，慕名前來的客人也絡繹不絕。得知記者來意，忙著收銀的女員工特意囑咐，未到約定的時間，先不要給吳正榮打電話，“他每天很早起來做面團，讓他再休息一會。”
一小時后，身著橙色搖粒絨拉鏈衫、戴著白色廚師高帽的吳正榮從后廚走出來，帶著滿臉笑意。暖色系中最溫暖的橘色，大概是吳正榮最喜歡的顏色之一。在多張他與面包店員工、聽障兒童的合影中，服飾也大都是橘色的。
碰巧，一位愛好德式面包的顧客特意趕來，未曾想招牌產品蔓越莓肉桂卷、蘋果酥都售罄了。吳正榮說：“今天能賣的面包都放在這了，以后可以下午一點左右來，那時候面包最全。”看著有點失望的顧客，他一面解釋，一面不停地道歉。
店里默不作聲的員工們，與老板的熱情好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是吳正榮在2011年花費2萬歐元盤下的德國面包店，專收聽障學徒，吧赫西點由此而來。“吧赫”是德語面包“Bache”的音譯，又與鍵盤演奏家巴赫同音，他希望把鋼琴曲中的完美帶給聽障兒童們。
現在，吧赫西點的11名員工中有7名聽障人士，包括4名面包師、2名學徒、1名店員。開店11年來，面包店一直免費且只招收聽障人士為面包學徒，近30名聽障人士從這里學成離開，多數繼續從事面包師職業。
“沒有比他更傻的老板”
高高瘦瘦的吳正榮來自德國西南部城市卡爾斯魯厄，西邊是著名的萊茵河。大學畢業后，吳正榮在德國一家制藥廠做化學工程師，妻子杜雪慧是一名小學老師。如果沒來中國，兩人應該拿著豐厚的薪水，在家鄉享受著體面而安穩的生活。
然而，一則新聞改變了兩人的生活軌跡。2000年，吳正榮看到一則湖南聽障兒童的報道，大受震撼。“聽障兒童最終成為聾啞人，是錯過了最佳發聲時期。如果前期干預，7歲前是可以學會講話的。”思索良久，吳正榮向妻子提出“去中國”的想法，妻子欣然同意。
于是，兩人當即辭去工作，飄洋過海。2002，這對德國夫妻來長沙，在湖南省殘聯的康復中心做義工，幫助聽障兒童進行康復訓練。漸漸地，吳正榮發現，橫亙在聽障人士面前的大難題是找工作，“他們比平常人的嗅覺、動手能力更強，做面包不需要說話，很適合。”
抱著“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觀念，吧赫西點應運而生。原本，吧赫西點開在車水馬龍的五一商圈。半年后，因為頂不住日益上漲的租金，吳正榮決定把面包店遷到租金只有1/3的湘春巷，才能勉強維持下來。
嚴把采購關，面包坯統統老酵母發面，不添加任何防腐劑，零售價大多不超過10元……愛無國界的故事在口口相傳，隱匿在小巷中的吧赫西點有了穩定的客流，甚至成為長沙小有名氣的網紅店。
認識吳正榮的人都說，他很傻，放棄了高薪工作、穩定生活，奮不顧身地經營這家入不敷出的面包店，即使是疫情停業期間，吳正榮堅持不裁員、不漲價、員工工資照發。他總說：“面包店不大，但能幫一個是一個。”
開店之余，吳正榮與杜雪慧還為500多名聽障兒童籌集康復訓練費。他們之中，有的回到普通學校學習，能與正常人溝通交流；有的娶妻生子，組建了屬于自己的小家庭；有的考上了大學，改寫了命運。談及孩子們，吳正榮很開心，親切地把資助過的孩子稱為“我們的中國孩子”。
溫暖接力，愛心不打烊
“我們想家了，想多跟家人在一起。”吳正榮笑著說，原本，夫妻倆保持著一年一次的回國頻率；但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他們對于德國的記憶停留在了2019年，“平時就靠視頻與哥哥、姐姐聯系，但侄女、侄子都不認識我們了。”
2021年11月底，吳正榮要回國的消息傳開后，大家紛紛按圖索驥而來。這其中，有的人從城南跑到城北，點上一杯咖啡享受小巷里的慢生活；有的人冒雪趕來，只想當面感謝吳先生11年的堅持；還有人看到“愛心面包店”的新聞后，托跑腿小哥買上數百元的蛋糕寄到天南海北。
吳正榮告訴三湘都市報記者，“無聲面包店”的下一任老板叫何墨凱（音譯），同樣是一位德國人。何墨凱夫妻原本在寧夏回族自治區銀川市當小學老師，得知消息后便與吳正榮取得聯系。現在，夫妻倆已經于日前來到長沙，從零開始向吳正榮學習面包制作、門店管理技巧。
“德國退休年齡是67歲，我現在52歲，回德國還得找工作呢。”談及回國后的打算，吳正榮笑著說，夫妻倆會回到德國西南部城市斯圖加特，自己將繼續從事殘障人士的就業培訓工作，而妻子則會成為一名小學老師，“她已經找到工作了，比我要容易點。”
5月26日，是吳正榮確定的返程時間。這對從中國飛往德國斯圖加特的機票，也將為夫妻二人在“第二故鄉”的大愛之舉打上一個“逗號”。而愛心接力者的出現，也意味著，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湘春巷里的這家面包店依舊會亮著暖黃色的燈，為更多的聽障人士的生活帶去勇氣和溫暖，成為他們面對生活，勇敢前行的力量。
